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　　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！ 书名：一个小偷的自白 作者：燎逍遥 文案： 庄择：“我是一个小偷。虽然过得很不如意，但我仍好好活着，直到我被人给抓住了。” 1V1 应该算温馨文 内容标签： 强强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庄择 ┃ 配角： ┃ 其它： 　　☆、第一章 　　一 　　庄择的肚子又饿到抽搐了，这是他一天中最怕的时候，因为饥饿会提醒他——该去偷东西了。 　　他从小就有轻微的自闭症，鲜少与父母以外的人交谈，然而自四年前身为环卫工人的父母双双因车祸离去后，他就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。 　　那时，他就站在父母身后，手里拿着自己撒娇换来的灌汤包，而父母手中一人一个大馒头，他现在还记得，自己的包子一块钱一个，馒头五角钱两个。三人坐在花坛边吃早饭，吃完后妈妈就会先下班，送他去学校，可自那天后，他再也没去过学校。 　　一辆漆黑的小车向他们冲了过来，庄择毫无反应，而父母却同时拉开了他。轰然巨响中，他看见车上走下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叔，大叔走过来看了他们一眼，又转身上车跑了。 　　后来，有人告诉他，车祸现场没有摄像头，也没有目击证人，让他别再站在派出所门口等了，很碍事。可庄择并没有走，反而第一次主动接触陌生人，他把手里握着的纸条塞给了那个让他走的人，而纸条上写着端端正正的四个数字，那辆车牌号。 　　那人接过纸条愣了一秒，随后把纸条撕碎，从钱包里拿了一叠红钞票给庄择，还摸着他的头道：“孩子，这世上无奈的事太多，公平的事太少。我太过平凡，只够守护我自己的东西，而不够帮你。你好好活下去吧。” 　　庄择不哭不闹，拿着手里的钱，看那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走进了派出所。 　　二 　　庄择记得父母刚去世那阵子，偶尔还有几个亲戚会来看他，可父母丧事一过，他们就销声匿迹了，如今他一人住在被称为“贫民窟”的旧式居民楼内，三栋五楼高的小砖房围城了一个圈，每天都有人想摆脱这里，搬出去，从未有人想过要搬进来。 　　然而今天却有一辆搬家车开进了楼中。 　　庄择走下三楼时，听隔壁几个大妈唠嗑说，有个卖“粉”的搬过来了，让大家都小心些，别惹上麻烦，可他并未在意，只是一如既往地挣扎着存活。 　　☆、第二章 　　 　　三 　　连庄择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一个怪癖，他偷东西只偷穿西装的人。 　　今天收获不小，下班高峰期，他混在人群里偷了五个钱包，每个钱包里各拿两百块现金，然后丢到失物招领处。 　　偷完东西就该回家了，庄择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，并不想久留，可是当他走过天桥时，却看到一个正在乞讨的老伯，老伯身侧还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。 　　庄择数了五百递给小女孩，正要走，老伯一把拉住他的裤脚，又数了四百五还给他，然后指着他破烂不堪的帆布鞋，笑了笑摇头。 　　庄择倏地把腿往后一收，转身往前跑，正要下天桥的时候，被一个突然冲上来的西装男给按倒在地。 　　“该死！”西装男两腿跪在庄择身侧，一手拉着他的领子愤怒不已：“把我的钱包还来！” 　　庄择被这突变吓愣了，他躺在冰凉的砖面上，眼睛圆鼓鼓地看着对方。 　　“啧，说话啊！妈的！老子还赶着去见客户，你就把工作证给我偷了！” 　　“唔。”庄择隐约间明白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，他慌忙抬手晃了晃，正想指向失物招领处，却被那人揍了一拳。 　　“你还跟我装什么哑巴！不想进局子就快说！” 　　“不要打哥哥！不要打他！”方才的小女孩拉着老爷爷走了过来，把手里攥着的红钞票全塞到了那人手里，委屈道：“坏人！不要打哥哥了！哥哥是好人，钱还给你！还你！” 　　老人拉扯了小女孩一把，对西装男摆手示意抱歉，然后比了个拳头，又划了把叉，让他别打人。 　　西装男见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，便起身道：“打人是我不对，我太急了。那钱您老收着。既然他不肯还钱包，我只好带他进局子。” 　　庄择擦了擦被打破的嘴角，并没有说什么。 　　四 　　“你说他叫庄择？”纪白拍了拍西装上的灰，有些吃惊地问警察，庄择不是他的初中同学吗？ 　　“他是啊，我这儿的常客了。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偷点小钱。你的钱包我已经让人从失物招领处拿回来了。”合上档案，记录员问：“还是有事吗？没事我就把他拘留了。” 　　“没事，没事！我还以为是我认识的人，认错了。”纪白印象中的庄择是个话很少，会对着他腼腆笑的人，而不是一个邋里邋遢，只会偷东西的哑巴。 　　“没事你可以走了，我带他去拘留所。” 　　“要拘留几天？” 　　“这就跟你没关系了。” 　　 　　☆、第三章 　　五 　　三天后，庄择被放了出来，他去那家开了十年的小摊上买了一大袋包子，以前一块钱一个，现在一块五一个，五角钱的差距，花了四年的时间。 　　回到贫民窟的时候，太阳正好下山，他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屋中，长长舒了口气，一如既往地搬了个木凳坐到窗台边看火车。 　　贫民窟外有一条工厂用的铁轨，运输工业材料，每早晚七点准时开过，庄择从小看到大，硬是一次也没错过，一尘不变的景色，跨越了时间的鸿沟，他每在这时才会开口说一句话：“妈妈，爸爸，火车来了，你们看！”只可惜声音已不再稚嫩，也无人应答了。 　　“妈...爸......”因为鲜少说话，他的声音十分嘶哑，“火车来了，你们看。”七点到，庄择准时开口，不过今天多说了一句：“前，前两天，我没能回来，是在外面玩，没出事。” 　　“咕咕咕，咕咕，唧唧！” 　　向来安静居民楼中，竟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鸟鸣，庄择下意识地抬头一看，对面五楼上，一个穿着黑背心，手拿鸟笼的男人一脸不耐，他嘴里叼着半根烟，脖子上搭着块毛巾。 　　“啧，闭嘴！再吵就把你毛拔了！”男人把鸟笼一扔，往后撩了把正在滴水的头发。 　　他这一吼，鸟笼里的黑雀就安静了，可随即它又发现其他好玩的，朝着庄择的方向喳喳直叫。 　　庄择在男人低头看向他的那一刻退开了。 　　六 　　每天早晨，庄择都会拿个小破碗下去给自己的橙子树浇水，这棵树是在他出生时，爸妈给他种的生命树，如今比他还高了，枝桠间还冒出了几个小骨朵，再过一阵子就能吃橙子了......庄择想着，板了许久的脸露出一点笑意。 　　“唉！记得回来吃午饭啊！”林恙提着个鸟笼，手里端着一碗油辣粉条，短裤黑背心，撒着双黑布鞋，大爷样的站在楼下，一只黑雀从他肩上飞走，叫了两声。 　　庄择见对方转头看向自己，连忙把脸上的笑意给收了，转身进了楼梯口。 　　早上七点整，他又拿着小板凳坐到了窗边，手里拿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，因为之前嘴角被人给打破了，他每次吃东西都会被伤口撕裂，但又不去处理，就这么往往复复，血就沿着嘴角流到了下巴。 　　林恙靠在自家窗边，正在晾衣服，一低头就看见了庄择，好家伙，吃什么东西吃吐血了？ 　　呜。 　　火车的鸣笛声一响，庄择便抬头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，兀自呢喃了两句。 　　林恙双手撑在窗台上，眯了眯眼睛。 　　☆、第四章 　　七 　　“吃粉？素的六块，肉的八块，加粉十二。”林恙提着锅盖，氤氲的水蒸气包裹了他轮廓分明的脸。 　　庄择一脸空白地站着，明明前两天都还是卖包子的地方，怎么一夜间就变成面馆了，而且面馆里还只有两种食物——素的和肉的。 　　“啧，说话啊！你不吃，我就先给别人煮了。” 　　“唉！小林，来碗肉的，加粉！”一个捡垃圾的老大爷把编织袋一放，坐下来吆喝一声。 　　“行！”林恙又看了庄择一眼，庄择低头，指尖死死掐着裤边，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林恙却觉得他在难过。 　　骨头汤在锅里咕噜噜冒泡，片刻后，林恙熟练地把粉夹到盛肉的大碗里，涮了几片生菜放在上面，又利索地加了个蛋，这才给老大爷端过去，再回身时，庄择已经不见了。 　　“啧。”林恙点了根烟，在老大爷身边坐下休息，贫民窟这里生意很糟糕，住的大多是些大爷大妈，不愿意花钱吃粉，出门买个馒头，或者自己在家煮个蛋吃吃算了。 　　“小林，钱给你。”老大爷吃完了粉，拿了二十块出来，林恙收下，正要补钱的时候却被老大爷按住了，老大爷砸吧嘴道：“刚刚那孩子，他要是再来的话，你就给他煮碗加粉带肉的，算我头上。” 　　林恙一愣，把钱补给老大爷道：“我请他就是，你把钱收着，他......是怎么回事？你们认识？” 　　老大爷叹气：“他不认识我！可这里谁不认识他啊，可怜的孩子。” 　　八 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庄择照例去给自己的小橙子树浇水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，因为他上次偷的钱快用完了，明明没怎么用水电，却被收了四百，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有人把他家水表和自己的换了。 　　浇完水，庄择撒着双破旧发黄的白色帆布鞋走出了居民楼，习惯性地走到包子铺前，却忘了那里已经改成面馆，他也许再也吃不到包子了。事实就是这样无常，习惯的、依赖的人和物不断从他身侧离开，他却发不出声来挽留，更别说拉住对方。 　　“你过来！”林恙一边煮面，一边对着庄择招手。 　　今天面馆的生意难得不错，好像是因为贫民窟对面开了家休闲俱乐部，许多人去那里应聘，富丽堂皇的门面和摇摇欲坠的居民楼遥相呼应，被衬得更加高端气派，而中央的马路就像无形的屏障般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 　　庄择像是没看见有人在叫他一般，扭头就要走。 　　“嘿！”林恙见状，直接把手里的筷子丢回锅里，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两个跨步就追了上去，沾着些汤汁的手用力扣住了对方的手肘，说也不说就往店里拉。 　　“唔！唔，唔。”庄择张嘴挣扎，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，便伸手去扒抓着自己的手。 　　林恙就像提猫一样，把人给塞进了店里，然后端了碗热腾腾的粉给他，霸道说：“包子铺的事......” 　　庄择一听到这几个字就看向了他。 　　“老板说他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，不用再为了那点钱留这里，说是想回家了，正好我搬过来就给我接手。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。” 　　庄择闻言愣了许久，在对方的注视下一声不吭地拿起了筷子，又趁对方忙时，留下自己最后的十二块，走了。 　　☆、第五章 　　九 　　今天又是一无所获，庄择眼眶通红地拖着右腿，一步一挪地做回贫民窟。他这次不走运，偷钱逃走的时候撞到了一个混混，不仅被打了一顿，一天的收获也被抢走了，被打断的腿更是无钱医治。 　　“喂！等等！庄，庄择！” 　　一声疾呼从身后传来，庄择听见了却并没有理会。 　　“叫你等等啊！”纪白依旧一身西装，追过来拉住了庄择的手腕，面色微怒道：“你腿怎么了！？” 　　庄择还是没有反应，只是因为疼痛生理性地溢出了一些眼泪，可心里毫无波动。 　　“说话呀！是不是给人打了！啧，上次没认出你来是我不好。”纪白脸上满是懊悔，“我带你去看医生！” 　　说罢，便拉着人往路边的一辆小轿车走去。 　　“唉！搞什么呢！把人给老子放开！”林恙刚关了店子门，老远就看见小橘子一瘸一拐的，他这还没赶过去，就被人给捷足先登了。 　　“你是谁？”纪白没拉住庄择，被林恙给抢了过去，语气有些不耐烦。 　　林恙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，提溜起林恙，左右看了看，皱眉道：“小橘子，你除了腿还伤着哪里没有？” 　　庄择闻声无神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，他缓缓看向林恙，半晌摇了摇头。 　　林恙见状扯起右嘴角笑了下，有些痞气，还很帅，“行，抓稳了！” 　　话毕，林恙扛起庄择就往贫民窟里走，留些纪白一人愣在原地。 　　十 　　“九爷，你给他看看。” 　　林恙把庄择扛到了贫民窟里唯一住着的“江湖大夫”那里。九爷是个年岁过百的矍铄小老头，脾气古怪，谁都制不住，可就服林恙手里的那两碗粉，说是够味，像他老家那边的。 　　“你倒是把我给我放下来啊！你一直扛着我咋给他看病？”九爷指着林恙一个劲的吆喝。 　　林恙这才反应过来，没办法，庄择太轻了，他扛着都没多大感觉，可当他要把人扯下来的时候，却发现自己牛仔裤的皮带被人给扯住了。 　　“干什么呢！”林恙又使劲往下拽了拽庄择，“嘶！别扯我皮带了！嘿，你这倒霉孩子！还不肯下来了是吧？” 　　庄择照旧不语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死拉着对方不放，只是不想放，很不想放！ 　　“你再这样我可要打人了啊！”林恙只要一没耐性，痞气就止不住的往外冒，气氛就这样僵持的大概十秒，林恙长腿一跨，揽着庄择的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，难得有些无奈地对九爷说：“您老就这么看吧，小橘子不肯下来。” 　　 　　☆、第六章 　　十一 　　“饿了吧，等着，哥给你煮碗粉。” 　　打了石膏后，林恙理所当然地把庄择给扛回了自己家，怕他无聊，还把小八哥提给他抱着，这才去了厨房。 　　庄择有些不能理解地歪了歪头，抱着小八哥跳到窗台边，出神地看着院子里的橘子树。 　　“别看了，来吃饭了！”林恙端着碗香喷喷地肉酱粉走过来，按了按庄择的头顶：“我今早去瞧了一眼你那橘子树，看到一个小骨朵，应该是开始结果了。” 　　“唔！”正木讷看着粉的庄择立马瞪大了双眼，精神奕奕地看着林恙。 　　“快吃吧，吃完了哥带你下去瞧瞧。”林恙笑着说罢，可庄择还是没有动筷子，他有些恼火地撩了把头发：“就这么喜欢吃包子？” 　　庄择不答，林恙便继续道：“你总得尝试新事物，”却又有些不知怎么说，“不只是包子，你的食物里并不应该只有包子，就拿粉来说，粉也好吃......人也是，你应该再试着去接触......” 　　林恙注意到庄择脸上突然出现了十分恐惧的表情，赶忙住了嘴，他有个表弟也是自闭症患者，情况比庄择还要严重点，他现在还算应付得来。 　　“还想不想看小橘子了？快吃！”林恙敲敲碗，然后......在庄择的无动于衷下，无奈地拿起筷子喂他。 　　十二 　　信任就是这么奇怪的，很多时候，经年相交都还比不上萍水相逢，两人相识，都源于起初的那一个眼神相交。 　　自从受伤以后，庄择竟然习惯了林恙的存在，并且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。林恙也很自然地每天喂他吃粉，然后扛着他下去看看橘子树。 　　可伤总有好的一天。 　　当庄择能自己走动后，他就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，在出门前，他还是有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，可随后把门一关，便没有再想了。 　　生活对于庄择来说，并没有任何变化，他的腿还没有好利索，所以偷钱时就需要更加的谨慎和仔细。 　　可出乎意料的事，他竟然又被人给抓住了，而且这人又是纪白！ 　　“终于让我给逮住了！”纪白都在这里晃悠几天了，他休息日的时候去过贫民窟好几次，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，只好跑来庄择经常作案的地方，“庄择，你这样是不对的，我可以帮你！你......” 　　“帮什么帮！感情你们一伙的啊！都给我等着！我已经报警了！” 　　被偷钱包那人看见他们两人纠缠，才发现自己的钱不见了，立马气急败坏，指着他们两人就破口大骂。 　　好在纪白混得不错，两三句话就找人把这事给解决了，回头正想送庄择回去的时候，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，他难得有些恼火地点了根烟。 　　林恙关了店门后，叼着杆烟坐在小区门口，静静等着庄择回来。直到那个一瘸一拐的消瘦身影出现在一片斜阳中，然而那人好似完全没看见他一般，低着头与他擦身而过。 　　“小橘子。”林恙拿下烟，弹了弹烟灰，他心里知道庄择做什么去了，小区里的人早跟你说过了，可他不关心那事，只是问道：“饿了没？” 　　“......”庄择继续往家里走。 　　林恙站了起来，一手放在裤兜里，跟在庄择身后，“今晚我给你做了包子。” 　　 　　☆、第七章 　　十三 　　“好吃吗？”林恙坐在旧圆木桌一端，看着庄择面无表情地吃包子，唯有他星星点点的眼睛表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情。 　　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，林恙也只是扯嘴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我今儿个打电话问了卖包子的大伯，他把配方给我了。” 　　按理说，这种用来糊口的独门手艺是不外传的，可林恙就硬是把配方给弄到了手。 　　随后又是一片沉默，桌子上摆着的三个大包子全都被庄择吃进了肚子。正巧此时，火车再次开过，发出一声鸣响，伴着嘴里浓郁的肉香滚落下心口，庄择突然抬头看向了林恙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把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的样子映进眼中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，似乎是想要说话。 　　林恙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，只是被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盛满时，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，除了回视对方以外，只剩下期待，期待那微微张合的嘴唇中能说出些什么来。 　　“咕——咕咕——”外出的小黑雀归家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胶着，林恙移开目光，清了清嗓子，又问了一次：“好吃吗？” 　　仿佛是空旷许久的山洞被风吹响了，那故意放低的柔和嗓音，声声回荡进洞底，庄择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光亮，随即不知是什么力量牵拉着他从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往外看了一眼。于是，林恙听见那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，怯怯道：“好......吃...好，吃。” 　　嘭！啪嚓。林恙激动地站起身，一不留神撞到桌子，把碗给掀到地上打碎了。 　　十四 　　“唉！小林呐，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开门啊？照样来碗肉粉哈！”捡垃圾的老大爷照例来林恙的面馆里吃早点，他刚一坐下，周围的人就立马换了座位，嫌弃地捂着鼻子瞥了眼老大爷破烂脏旧的衣衫。 　　老大爷也不在意，兀自把备好的零钱数出来放在桌子上，然后掏出一张洗得发皱的手帕擦了擦手，老大爷正擦得认真，光线就被人给挡住了，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，随后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，巴巴看着庄择在他身边坐下，然后乖巧地等着林恙给他端了两个包子，一杯牛奶出来。 　　旁人见了也奇怪道：“我说林老板你家店子什么时候开始卖包子了？给我也来两个呗，这粉我都吃腻味了！” 　　林恙放好盘子，看着庄择乖乖开始吃早点后才按了按他的头，转身对其他人道：“我不是早就说过吗，只卖粉。” 　　“那他吃的是什么？你这做生意呢，可不能这样没诚意啊！” 　　林恙痞痞笑了下，见小橘子仍充耳不闻地吃着包子，又按了按他脑袋，说道：“不卖就是不卖，这包子是用来哄我家小孩的，你们没得吃。” 　　“切——”众人听了还以为庄择是林恙的弟弟，便笑着起哄了一声，不再说了，他们总不能至于为了口包子较起真来。 　　可捡垃圾的老大爷却迟迟没有动筷，他微微皱眉看着林恙，林恙却没有在意，只是温和地低声问庄择：“好吃吗？” 　　庄择咀嚼的动作一顿，声音极小却很清晰，像是落在嫩芽上的第一丝春雨：“好吃。” 　　于是一个不带丝毫痞气的温暖笑容出现在了林恙轮廓分明的脸上。 　　“哎。”老大爷松开紧皱的眉头，笑叹了口气，挑起了自己碗里的粉。 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我回来了。 　　☆、第八章 　　十五 　　六月的天，今儿个下午却出奇的热。 　　纪白一身西装坐在林恙的面馆里，扯着领带结往下松了松，他在这坐了老半天，口渴不已，林恙也没去倒杯水的意思，叼着杆烟自顾自的打扫着店面，现在还没到饭点，整个面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人。 　　“庄择......”纪白抿了一下发干的嘴唇，“我来找庄择的。” 　　林恙咬着烟，模糊不清地回道：“那你去找呗。” 　　“......我不知道他住哪栋楼。”纪白狠狠皱了下眉，似乎有些不甘心。 　　“哦，你地方都没打听清楚就来找人了，”说着，林恙才扫了对方一眼，嗤笑道：“该不会是个骗子吧。” 　　“啧！”纪白觉得自己根本是在浪费时间，提着公文包站起来道：“你如果是庄择的朋友就应该告诉我他在哪里，我能帮他！你知道他是个小偷吗？说实话，我最开始根本就不敢相信他这么乖的一个孩子，现在竟然......” 　　“老子知道！”林恙粗暴地打断了纪白的话，拿下嘴里的烟，吐了口气后又转而平静道：“我劝你赶紧滚，帮不了庄择的人——是你。” 　　话音刚落，林恙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，大长腿几个跨步就走出了面馆，一把拉住了正往外走的庄择，纪白见状也赶忙快步走去。 　　十六 　　“小橘子，你要去哪里？”林恙轻轻拉着庄择的手腕，止住了他的脚步。 　　“...去...去......”庄择努力地想要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，却被纪白的一声疾呼给打断了。 　　林恙立马拉下脸来，把庄择揽到自己身前，让他背对着纪白，像只护犊子的狮子，对着纪白亮出了獠牙，沉声道：“我说过让你滚，别让我说第二次。” 　　“呵，”纪白被气笑了，他看了眼手表，拿出手机道：“你再这样，我也要采取一些必要措施了。” 　　“你可以试试。” 　　两人正对峙间，庄择挣扎了起来，他推开林恙，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。 　　林恙被他看得心头一紧，轻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，小橘子？” 　　庄择低头看着自己发黄的白色帆布鞋，手指紧紧捏着裤缝，几次张嘴又闭，说不出话来。 　　这时，一旁的纪白等不及了，两步上前对着庄择道：“庄择，你还记得我吗！？我是纪白啊！” 　　然而庄择却只是看着林恙，眼里根本没有他。 　　纪白心头猛地抽疼了一下，他既不甘心又急切道：“你是不是又想出去偷东西！” 　　庄择在听到“偷东西”三字时，才把目光转向了他，眼睛微微睁大，似乎这才认出了眼前这人曾经被他偷过，还让他在看守所里呆了三天，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，被林恙揽住。 　　“你给我闭嘴！”林恙瞬间怒了，一手护着庄择，一手就要揍纪白，精瘦的手臂上青筋毕现，却在半路上停住了，因为他听见庄择费力地说出了两个字：“扫......墓。” 　　 　　☆、第九章 　　十七 　　一座孤山，一处孤坟，两个沉默不语的人。 　　庄择没有钱给父母买墓地，只能把二老葬在了一处坟山上。此刻，他手里拿着当年那张已是泛黄的纸条，上面是他记下的车牌号，他把它递给了林恙。 　　“......你想让我怎么做？” 　　林恙的声音有些干涩，他不知道庄择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些什么，可是，只要庄择开口，他终归是要帮他的，他想要保护这么一个默默执拗拼命活着的人，更想要把他从暗处拉出来，就如同当初爬出深渊的他，第一次看到阳光时的那种喜悦，他希望庄择也能体会到。 　　庄择依旧没有说话，只是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。 　　林恙扯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下，抬手接过纸条，然后用力按了按庄择的头，沉声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 　　其实庄择并没有多想什么，在他的世界里，他知道他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一个人，一个他想要一直呆在他身边的人。 　　十八 　　当庄择意识到自己身边又消失了一个人时，他的橘子树已经结出了黄橙橙的果实。他小心翼翼地摘下，抱在怀里，坐在了面馆的卷帘门下。 　　“哟呵，这家店是倒闭了吗？怎么这几天都不开张？”路过的食客纷纷抱怨，“哎，麻烦死了，其他地方的粉又贵又难吃。” 　　“小孩。”捡垃圾的老爷子拖着编织袋坐到庄择身旁，问道：“小林他还回来吗？” 　　“......”庄择看着手里的橘子发呆。 　　“哎，别在这里干坐着了，去找找九爷吧，”说着，老爷子又忍不住骂了句，“那老不死的臭东西......” 　　又过了几天。 　　庄择手里的橘子开始变蔫了，他的脸色很差，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，一看就是饿了许久。他依旧守在面馆门口，就像小时候等着卖包子的师傅开门，那时他的爸妈就会结束一早的工作，回这里来给他买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，那种温暖的感觉，是他对这世间少有的体会。 　　“我要带他走，他有自闭症，我要照顾他。”意识模糊间，庄择听见了一个略微耳熟的青年声音。 　　“哧。你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。”这是九爷的声音，庄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，可是在这声音响起的一刻，他就立马看向了他。 　　“他有自闭症，他不知道什么愿不愿意......”纪白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见庄择“腾”的一下站起来，手里的橘子洒了一地，他两只手死死扣住了九爷的肩膀，干裂的嘴唇张合着，却只能发出几个片片断断的音色。 　　“另，零，林......”庄择脸上一湿，他竟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。 　　九爷见状拍了拍庄择的肩膀。 　　十九 　　“你为什么对庄择这么执着呢？”别人问了纪白很多遍，他自己也问了自己很多遍，于是他想了很久，想起了许多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。 　　比如那个总是费劲理解老师话语的侧脸，比如那双总是紧张不安却勉强自己紧握着的小小双手，比如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变魔术，到最后那张变空的课桌。 　　很久以前，老师曾告诉过他，庄择和别的孩子不一样，他生来就有缺陷，老师希望你能作为他的同桌好好帮助他，照顾他。 　　“好，我一定会的。” 　　纪白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，铿锵有力，可最后...... 　　最后等他真的有这个能力的时候，对方也不需要了，他站在距离面馆五十米远的地方，遥遥看着庄择像一只被收回的风筝，身子有些不稳的飘忽了两下后，准准落入了林恙的怀里。 　　 第十章 二十 自林恙回来后，庄择只要醒着，就无时无刻地拉着他的衣服后摆，不肯松手。林恙也由着他拉，重新把人给喂得白白胖胖。 “终于回来了啊，”九爷坐在面馆里，颇为不屑地看着林恙，“你再不回来，这人都要被你折腾没了。” 林恙闻言回身按了按庄择的头发，难得有些困窘和自责道：“我没想到小孩会这样，当时走得太急。” “干嘛去了？”九爷抖了抖自己的老烟杆问道。 林恙想都没想就回道：“扫墓。” 九爷看了一眼林恙缠着绷带的手腿，淡淡“嗯”了一声，“扫干净了？” “快了。” 二十一 这一天，庄择照旧睡在林恙的床上，却突然感觉到被自己紧紧攥着的衣角不见了，他立马惊醒过来，看着空荡荡的身侧，竟恐惧得忘了呼吸，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，只是……只是想起了他一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事。自从有人走进了他的世界里后，他反而才懂得了孤独。 他必须见到林恙！现在就要！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，而林恙则是雨，是他的呼吸，是他回去海里的希望。 庄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，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林恙，只是向着小区外面冲。 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小区对面的马路上传来，庄择难受地眯了下眼睛，却发现光源中间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，一瞬间，庄择觉得自己的心脏爆裂了，滚烫的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心里流出，在五脏六腑上溅开，染出了一个人该有的七情六欲。 “林恙！！！” 庄择听见自己细心裂肺地喊到，他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辆撞向林恙的货车，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，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，最好能小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，他再也受不了了，原本麻痹的心恢复正常，原本自闭的世界敞开，却不料涌入的全是痛苦的洪水。 “小橘子。” 庄择听见那人在叫他，随后温暖的手掌穿过他的膝弯，扶住他的后背，把他腾空抱了起来，“好了，回家了。” 庄择死死抱住对方的脖子，仍不敢睁开眼去看。 而马路中央，躺着一个西装革履中年男子，正是当年肇事逃逸的罪犯。 二十二 “小橘子，你这么黏着我，是不是喜欢我啊？”林恙大爷样的耍流氓，坐在面馆门口乘凉，这几天太热了，他又没舍得拿钱去装空调，只好看着生意惨淡下去。 庄择吃着对方剥好的橘子，沉默不语。 “哎，都老夫老夫的了，还不好意思呢？”林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，看着渐渐下沉的夕阳，沧桑道：“我这天天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。” 话音刚落，火车的鸣笛声正好响起。 林恙一手拉起庄择，一手关门道：“走了，回家！今天吃……小，小橘子，你刚刚笑了？” 庄择闻言看向林恙，又笑了一次，然后在对方惊喜不已的时候，突然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。 “谢谢你，谢谢……你给了我余生。”有声有色的余生。 那么多年以来，以黑白哑剧形式存在的世界，终于宣告结束了。在庄择看见林恙的时，他就知道。有缺陷的人，往往有很准的直觉。 “不客气，我疼你。”林恙低头迎上对方抬起的头，语气依旧有股痞味，但轻轻的一吻，温柔缱绻。 　　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　　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！